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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視似。一山》個展

看不見的看見了… 藝術家 陳于文 專訪

「創作」除了是自我表達更是自省,在創作媒材推陳出新的當代,新銳藝術家們個別透過自有觀點,結合不同媒材與技法, 為觀者帶來風貌各異的視覺印象。90 後的新生代藝術家:陳于文,去年在高雄獎的長幅作品尤其引人注目。本期人文聚落專欄專訪,邀請上月於愛上藝廊展出《視似。一山》個展 的陳于文,藉由展出畫作的導讀與分享,讓我們更加深入認識她在畫面之外的「藝」想人生。

《視似。一山》個展
2020-01-01

文/國際智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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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創作」除了是自我表達更是自省,在創作媒材推陳出新的當代,新銳藝術家們個別透過自有觀點,結合不同媒材與技法,為觀者帶來風貌各異的視覺印象。90 後的新生代藝術家:陳于文,去年在高雄獎的長幅作品尤其引人注目。本期人文聚落專欄專訪,邀請上月於愛上藝廊展出《視似。一山》個展 的陳于文,藉由展出畫作的導讀與分享,讓我們更加深入認 識她在畫面之外的「藝」想人生。

跳躍式的藝術養成:從技法到心法

出身於彰化的隔代教養家庭,陳于文從小並非科班出身的美術系學生,而是高中時美術課老師肯定天份、從旁鼓勵,才在大考時直接加考術科,順利考入台中教育大學美術系就讀。一如傳統的美術科班專業訓練,在大學期間分為設計、西畫兩類,和其他在國、高中時期就接觸專業訓練的同儕相比,陳于文因為起步晚,難免感到徬徨、時有搞不清楚狀況的尷 尬時刻,但也因此快速學習了許多技法。由於對筆感、手繪的興趣較大,在大二、大三階段,主要以油畫作品的累積為主,也培養出對於空間、立體描繪的手感。

四年的大學訓練打穩了基礎功、掌握了技法,但「心法」卻還未能學到通透。陳于文對自己的作品,即使到了畢業之後,仍有巨大的不確定感,直到升上研究所,在第一年的創作論 述課,指導教授要求大家整理自己創作一路的脈絡和內容、以有架構論述方法演講出來,才讓陳于文有機會藉而回頭去 「觀察」、「反芻」自己的創作,並嘗試找出作品間的邏輯,找出過往不存在作品中的思考痕跡,去意識到自己和創作間的動能與關係。

雖然在研究所初期的自我尋找階段,創作的腳步不得不放慢,但大學四年的路並未白走,陳于文在清華大學攻讀研究所的這段期間,由於校內資源豐富、教授和同儕們也都和過往在大學時期相比有更多元的背景,為每日在校的學習,都帶來更多意想不到的火花、收穫,加上在理論課一次次的累積、不斷的作論述演練中,陳于文也終於確立自己在創作中,所真正想要發展的方向與風格。

遞迴 (Recrusion) 切割:微觀觀者的異視界

自從 2016 年開始有個展露出,陳于文對於「空間」和「畫面」,一直有許多天馬行空的靈感和想法:「我試圖把腦海中浮現的空間影像轉換為畫幅。一方面在每張畫布上切換各 種視點,藉由物件暗示組成相互連結的構圖空間,另一方面透過符號物件拼湊情境,使畫面中因為反覆解讀形成不同涵義」- 陳于文為自己創作理念中不斷出現的「遞迴模式」,下了這樣的註解:一種迂迴卻無出口的反覆、迴圈,類似人腦記憶的回放和重播,同時也因為物件的符號性,能夠對不同的觀者產生歧義。

「遞迴」( 又稱為「遞歸」) 原意是指於數學和電腦科學中,函數使用函數自身的方法,也用於形容以自相似 ( 註一 ) 的方法 重複過程的狀態,換言之,遞迴也是一種自我複製,但同時也因為它的無限重複形式,不可能產生完全相同的兩者,概念因此可以代入數學到人口學、從記憶到作品畫面,也在陳于文的作品之中成為母題。

關於個展《視似。一山》

本次個展命名為:《視似。一山》,是陳于文綜合現階段「觀看」、「理解」畫面的方式與角度,所做的一次展覽體現。透過作品與展場空間的互動,陳于文希望讓普遍認知的「視覺印象」,能夠經由她的描繪、組合,濃縮為一幅「有機」的單一集合影像,而觀眾在細窺其中由零碎畫面組成的不同 景致時,也能夠驚喜在他們視界之外的各種發現:「似」的 未定性,和「一山」的具象畫面。似曾相見的朦朧印象與眼前所見的空間景觀,藉由陳于文的構圖線條不斷交織相疊、 無限重複,觀者遊走於迷宮般的虛擬世界,尋找著遞迴的出口,也令整體展覽觀賞經驗格外生趣。

「遞迴」的創作模式起始,可以追溯回陳于文 2016 年的《遵行號誌》系列,當中翻玩號誌、以不規則分佈的拼貼式創作,嘗試扣問符號實質意義的創作,後續創作也以不同厚度的木板,打破敘事的平面性、切割靈感,甚至加入個人私密記憶,與觀眾拉開距離、以符號的私密性為基礎,發展創作者與觀 者間的曖昧性,觀者同時也因為無從閱讀,而能夠對物件、符號產生當下的全新定義。在號誌意義的明與不明中,陳于文就像是劇場導演般,掌控畫面也刺激觀者產生不同角度的作品切入點。在近年的創作中,她更開始以類資料夾的模式整理圖像、以符號連結各作品系列,令觀者能夠自在穿梭於 不同時期的畫作,就像操作電腦、點開資料夾般地瀏覽故事。

本次展出的作品群像裡,展出作品:《棲息地 - 結果我們仍 然無法完全一致》,是陳于文 2017 年開展的系列。以 5 平方公分、2 公分厚度的統一規格木板為底,拼貼情節的片段、剪輯靈感,這個「切割」的作法,讓陳于文能夠藉由創作,反覆思考同一水平上的非單一事件。創作於同年的另一 作品《迴轉壽司》系列,則是以五塊不同大小的木板創作,透過簡單的鉛筆和畫布,在長寬的公分微距所帶來的面積差 距中,描繪她記憶中的城市故事。在此次展覽中,也特別選了近年的大幅創作:《前略:關於日夜併行-揮發的五》 (162x180cm),畫面中除了有飽滿色塊的拼貼,也有翻玩 2D、3D 視角透視的巧思,並再次出現標誌性的交通號誌、如同記憶收納夾的置物櫃等意象。我們所看見的,是一幅幅擁有豐富層次,卻無法輕易被拆解閱讀的思想密碼,藝術家陳于文以此特色開啟了大眾的想像空間。

同一系列對半尺寸的作品:《前略:關於日夜併行-延長的三個一》,畫面中出現有大樓、游泳池的場景,跳色的風格延續發展,但「延長的三個一」究竟是線索或者故事的章節,我們始終無從得知。直到去年的最新創作《那些沒有餘力的 - 肆月》,雙面的木板創作,不僅打破閱讀作品的框架和單一 性,同時也加入了斑駁、類似鏽鐵般的筆觸,空間的界線仍然保留明確,甚至有來自前一系列的筆觸延伸,彷彿觀者成為了角色、走往了建築的另一面,這種被動的主觀意識,在展出的三連作:《三、六、九》中,更出現了一個相對明確的指向:透過黃、紅、藍三張色塊的並列、物件 ( 椅子 )、窗與界線、水漬的有無等等,都為故事留下更具象的時間軸,唯有在色彩和筆觸上才大幅變化,而以倍數遞加的命名形式,則又是一種遞迴式的堆疊,如細胞的擴散、細菌的滋生,更像是在記憶片段裡,情節從清晰到模糊不清的稀釋過程。

採訪過程中我們也問及陳于文,為何在作品中都沒有人物角色?她巧妙以反問回答:「如果你已經是觀者在看這件的作品,那你就是角色了呀!」傾向以更隱晦的情感注入,這如同符號般「去人化」的創作思維,正來自她對自己作為創作者的思考:不論是在創作或是生活,只要時間一久,自然就會想將兩者合一。

陳于文認為,自己在創作中時常走出許多叉路,就像是生活會在思考中發展出的不同路線,但最後往往又回到原點,像是數學符號的公式,從 A 點跳到 B 點的間距,兩點相交可以經歷次次不同的路徑,這是空間的抽象、目的的具象所提供給我們的「想像空間」,和「輪迴」的絕對有很大的差別,換言之,不論是思考或是創作,兩者都具有不變的變動性,都是不可能只有單一結果的。

遊走於不同的系列作品間,陳于文嘗試同時進行大、小件篇幅的創作,當畫面越大越顯混亂,便轉而嘗試小幅創作,練習簡化。這次個展《視似。一山》,她尤其希望觀眾們能夠透過雙眼走進她的腦地圖中,在平面和似立面之間自然游移,感受本身進入平面的「空間」,感受失衡和遞迴,但最重要的,是能夠按照自己的思考動線、邏輯行走。

「作為一個創作者,最幸福、最辛苦的都在於,必須要不斷的思考,我在思考的時候,就像是陷入『遞迴』的狀態,時常會是徒勞無功的,但總是會收穫些什麼,一如真實的生活」- 陳于文

《視似。一山》個展,是陳于文首次嘗試打破系列連結,因應空間更為彈性的佈展初體驗,也是她嘗試將不同的他者「關係」,收攏為一種心理構圖的嘗試。專訪最後,除邀請讀者們都能夠前來觀展,陳于文也特別分享自己的創作初心:耐心與堅持,不管路途遙遙、就算還瞧不見盡頭通向何方,在追夢的路上,必須要先相信自己、一步一腳印,只要堅持,就會有路走。